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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的第一次相亲!

    路秀青     2019-01-11 19:33:53     浏览:118    回复:0    点赞:0
    发帖人:路秀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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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     那一年,我参加高考落榜了。

          我是察右后旗辉腾梁一带的人,在离我们家更近的察右前旗煤夭中学念的书,高考时又回后旗参加考试。记得一个人去的白音察干镇,谁也不认识。考场设在三完小。我的考号在一进门第一个座位。一开始,我以为是巧合,后来才知道,那是人家专门安排的。因为那个座位是那间考场最不好的位置。

          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是《先天下之忧而忧 ,后天下之乐而乐》,我自认为写得挺好,考完后,有位高个子同学,和其他同学议论时自信地说,作文中必须写周恩来,没有写周恩来就走题了。我一听,坏了,自己作文中没有提到周恩来,这不是考砸了吗?

           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是我的弱项,记得有大量选择题,从ABCD中选个正确的答案。自己判断不出那个是对的,因坐在第一排,位置不好,又没有偷看其它考生的可能,在没办法的情况下,自己就将唾沫涂在拇指的指甲盖上观察,有一个泡泡就选A,有两个就选B,以此类推。

          等到公布分数后,我英语考了6.5分,结果我的总分,离录取线分数只差6分。

          落榜的打击,使我我沮丧到了极点,每天愁眉苦脸,唉声叹气。干什么都心灰意冷,看什么都心不在焉,像个灵魂出窍,行尸走肉的傻子。

           父母因为我的落榜,也暗自叹息, 只不过怕我伤心,不当面表露罢了。自己心里也清楚 ,当时高考如走独木桥,过去了前程似锦,一片光明;过不去,前功尽弃,没了出路。

            在农村,男的年龄一过二十二、三岁,就得忙揽找对象,再大了就不好找。再加上我们村子,在多见石头少见人的后山辉腾梁上,这里一年一场风,从春刮到冬,腊月棉裤套皮裤,伏天热得像蒸笼。村里的好女女们,一般不愿意嫁给本村的后生,都渴望嫁到城镇或者靠近城镇的郊区,要不就嫁大同煤黑子。那个年代,城镇里的圪瞭眼、歪嘴子、瘸胳膊、拐腿子,都娶得是如花似玉的农村好媳妇。反正我们那里的女女,只要出山相对象,即使看不上男方的人,也能看对男方的居住地。比如说,我们邻村一个叫三女子的,是全大队公认的袭人女女,长得溜光水滑,身材苗条,走路软得能颤断腰,是年轻后生们心目中的七仙女,令多少身强力壮的男儿郎垂涎欲滴。可谁也没有想到,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外地男人,武大郎式的煤矿临时工,把一朵鲜花活咋咋摘走了。真应了那句“外来的和尚会念经”,至今老乡们说起来,都觉得惋惜。

          我父母对我的前途早已不抱希望了,张罗着给我成家。因为我下面还有弟弟,自己成家迟了影响他们。村里的姑娘知根知底的,对我看不上眼,一个是自己长得五大三粗没个人样,另一个是考不住大、中专,在农村等于你的书白念了,在人们眼里什么也不是。有文化的还不如个好受苦的。果然,我父母托人问了几家有适龄女女的大人,人家一笑了之,连眼皮子都没撩。自己念书时喜欢过一个叫吴兰英的女同学,向人家提出处朋友,结果让人家圪采釆给了个二比零,我从此落下个看见女的就心慌的毛病。父母也看得出,凭我自己的那点能耐,估计下一辈子也得打光棍。

           有一天,一个我叫二大爷的村中长辈到我家说,三十里外的二五德沟村,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家有个姑娘,和我岁数差不多,啥都好,就是腿有点瘸。我妈一听,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,就应承道:“不怕,不怕,只要人家不嫌弃咱们就行。”二大爷随后就说:“那我一两天领上虎子去相一相。”

            第四天早晨,我喝了两碗玉米面糊糊,拌了半碗炒面,妈给我拿了10快钱,兴致勃勃地随二大爷步行去相亲。

            一路上,二大爷提醒了我不少注意事项。路过袁家房供销社,我特意买了点糖块儿,还有5盒青城烟,2斤饼干子,因没有粮票,多花了5角钱。大约上午10点半左右,来到了二五德沟村。

           这是一个和我们村差不多的小村子,全村也就四五十户人家,稀稀拉拉一长溜,后面是山 ,前面有条沟。二大爷远方亲戚家住在村子东头。一排土坯房,东面是女方家,西面是她哥哥家,院子里养着一条小板凳狗。进家后,二大爷说明来意,二大爷的亲戚姓周,俩口子很热情。上炕后,周婶让小儿子叫他姐海花回来,我不失时机将一把糖蛋蛋塞到小孩手里。

           不大会儿,海花回来了,手里拿着毛衣针。我第一眼看海花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说实话,人家长得不难看,笑眉笑眼的,嘴多少有点大,牙挺白,脸红扑扑的,个子不高,和我喜欢过的吴兰英有那么点神似。海花左腿因小儿麻痹病瘸了,走路一拐一拐的。

           不知咋的,我突然对海花有了好感,渴望人家看上我。脑子里甚至想到,假如她做了我的老婆,和她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。就是她全瘫了,凭我的气力,也能把她背到天安门广场。

           海花妈上午就焖了一大锅小山药,准备擦山药鱼了。那时的农村平时也没有个像样饭,山药鱼如果炖上肉或者鸡蛋汤子,也算稀罕饭,招待客人也拿得出手。因此擦山药鱼按部就班进行。

          海花父母边剥山药,边问我的岁数、属相,以及家庭情况等等。怕我说走了嘴,多数是二大爷替我回答的。我注意到了,海花也有意无意,悄悄拿眼瞟我,还主动热情地给我们倒水。

          擦山药鱼时候,不知怎地,海花迟迟不肯动手,硬让她妈擦,她妈身材不高又单薄,踩着小板凳吭哧瘪肚擦了一小块,累得气喘吁吁。说起擦山药鱼,我在家里经常帮我妈擦,自认为擦山药鱼有一手。为了表现自己,赢得海花全家的好感,我毛遂自荐地提出要擦,二大爷也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           下地后,我把上衣一脱,就毛毛躁躁直接上了手。一般是先把山药蛋用擦子过一遍,然后加莜面一起擦。就在我认认真真过山药的时候,海花悄悄用手揪我秋衣,我一时没弄明白海花的意图,心想:“难道海花这么大方?”这时恰好有个串门女人进屋了,家里人的注意力,都集中到来人身上了,海花突然压低声音和我说:“洗手”!

          天哪,因我过于紧张,一时头大,竟然忘了洗手,让海花一提醒,当时臊个大红脸。好在还没有正式擦开,我赶紧将手伸进旁边的水盆里,胡滥圪涮了一下,算是顺下了板。

           俗话说得好,“人有运气不用忙,半夜来个美娇娘;人没运气瞎逼忙,野外约会碰上狼。”

           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,运气不对。本想给人家精溜溜地擦顿山药鱼子,给自己增加点分值。大概也是海花那温柔的一瞅,高兴得我忘乎了所以。擦的时候,我甩开膀子,用上了吃奶劲儿。“噌,噌,噌”擦得十分卖力。就听“嘎嘣”一声响,一股灰霾味直冲鼻腔。

         “妈妈呀!”

         “损着了!”

          锅底被我杵塌了。

          就见锅底露出碗大一个三角黑窟窿,像魔鬼的眼睛一样丑陋。锅里半成品的山药莜面,也顺着窟窿眼漏进一圪蛋,当时全家都愣住了。

           “啊呀呀,锅塌了,这咋办呀?”海花妈首先急切地说道。

            二大爷坐炕上,尴尬地埋怨道:“灰小子,笨手笨脚,一干点活就要工钱?”

           我则两手粘满山药黏黏,羞得戳在哪里,恨不得从那个该死的窟窿眼钻进去,脸色比死人屁股还难看,虚汗顺着鬓角直淌下来。

           海花的可爱之处就在于,她见我汗流满面,狼狈不堪的窘态,俏俏递给我块毛巾,使我及时将羞愧的脸埋在了毛巾里。

           最可恨的是那个窜门女人,因两颗獠牙突出,嘴噘得像个母牛的屁股,在旁边说风凉话,“这后生好大的劲儿啊,下大同背碳圪哇,倒是个好苦力。”

           最后山药鱼没有吃成,剩下的山药,海花妈擦成块垒。海花大大一脸无奈地将外屋焖猪食的另一口大锅,搬到了外面,用半疙瘩砖头磨蹭了半天,将里面的黑锈大体除净,拿进去暂时做饭用。

            饭蒸熟后,已经快一点了,我早晨在家里喝了两碗糊糊,早就饿了。其实二大爷也饿了,二大爷看见人家焖山药,开花变肚的挺沙,就提前吃了好几个,我假装正经没好意吃,结果饿得烧心火燎。

            端上饭后,我稍微客气了几句就吃,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,也不怕烧,还没等海花端碗,我一碗蒸块垒就啖进去了。二大爷可能发现我吃得太快,用圪膝盖暗地顶我,我也意识到自己吃得不雅,才刻意放慢了速度。海花切上一盆酸菜,死咸,我说“酸菜咸了,没我妈腌的好吃”,二大爷抬起头瞅眼了我一眼。那顿饭,我扑溜二拉,定进三大碗块垒,正准备吃第四碗的时候,我突然害怕不吃了。刚才擦山药鱼时,肚是空的,我怕擦的当中,把裤子折腾掉下,特意紧了紧裤带,现在三碗块垒进肚,一下子裤带紧的难受,如果再来一碗,会不会把裤带崩断?我后旗曹家村一个好朋友,就是去对象家吃饭,因吃的太多,把裤带崩断了,结果把好事泡汤了。可能是怕不够吃,我发现海花吃了半碗块垒,说肚里不舒服就放下碗了。

            大约下午二点半左右,我们张罗要走,二大爷先让我到外面等他,很明显,他们是互相交换意见。我忐忑不安地在大门口等着,心里根本不抱任何希望。

            果然,只有海花她大大送出二大爷。二大爷出来后,脸黑愤愤的,也不理我,迈开大步就走,我悻悻地跟在后面。我下意识地,返回头望了望海花她们家,海花自始至终没有出来。

          我们俩个人默默走了大约半个小时,二大爷终于开口了。二大爷说:“你咋哇把人家锅还能杵塌?海花说你忠厚老实,看来她倒是对你不讨厌。”我一听,心里一喜,急切地问到:“那她大人了?”二大爷叹了一口气,接着说:“她大硬说你头上掺铜的了,不机咪。人家想让海花找个手艺人了。”

          说完这句话,二大爷没话了,我也不问了……

          之后,我去集宁一个建筑工地,学了一年瓦工,也没有学成。过了几年,有一次,我骑自行车去五德沟村收羊皮,专门向一个卖羊皮女人,打听海花的情况。女人说海花一年前,嫁给了前旗三叉口乡一个买卖人。

            后来,我在找对象方面,一直搂不起个茬儿。周围人都认为我年龄大了,怕没想望了。结果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八九年,我结婚成家了。

            老婆是后旗白音察干人,特别爱吃山药鱼子,有时买着吃,有时亲属朋友送着吃。有时筋,有时酥,有时硬,有时软。她经常念叨:“要是咱们会做就好了。” 我始终没有承认自己会擦山药鱼子,而且是大师级水平,因为我不愿想起那口伤心的锅……

      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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